有愛無礙的故事
明明
得知唐奶奶已進入彌留狀態，夫婿與我帶著女兒直奔醫院。途中，我求神讓欣兒來得及見唐奶奶的最後一面、再握一次她的手，再為她唱一首歌。這看在外人眼中是難以理解的！因為欣兒與唐奶奶並沒有血緣關係，甚至在唐奶奶生病住院之前，她對唐奶奶也毫無所悉。臥病後的唐奶奶不能言語，為何一位弱智的孩子會對她情有獨鍾呢？真正的答案，神才清楚。但我覺得：這五年多來，生病的唐奶奶，早已成為欣兒甜蜜的負擔與回憶。奇妙的神將唐奶奶的病痛轉成對欣兒的祝福，並藉此撫慰了我育女的辛酸。
小組長徐姊是唐奶奶的媳婦。五年前，徐姊在家為幫傭蔡媽媽辦退休歡送餐會，散會前，徐姊說：「我婆婆即將住院進行青光眼開刀，請大家為此代禱。」透過徐姊的解說，「唐奶奶」這個人首次輸進我女兒的腦袋中。然而第一次碰面地點，神卻安排在病房中。頭一次見面，我女兒竟問：「我可以唱歌給您聽嗎？」老奶奶慷慨且溫柔地回答：「可以！」這是女兒第一次且是唯一一次聽見老奶奶的說話聲。我還記得那天欣兒唱的詩歌是「愛的真諦」。回家後，女兒得意地對我說：「媽媽，我覺得唐奶奶喜歡聽我唱歌耶﹗」
第一次相遇後，唐奶奶病情急轉直下，竟住進加護病房。禁不住欣兒的請求，我讓她穿上隔離衣單獨去探視唐奶奶。那段期間，我每次到學校接欣兒放學，她見面的第一句話總是說：「媽媽，我今天在學校有為唐奶奶禱告哦！」有一次我坦誠對她說：「媽媽覺得唐奶奶病可能不會好了？」哪知她竟激動地反駁說：「唐奶奶一定會好起來！因為在加護病房，我告訴唐奶奶，只要她一轉到普通病房，我就去唱歌給她聽！」接著她哽咽地說：「媽媽，我覺得我說的話，唐奶奶聽進去了！她喜歡聽我唱歌，她一定會好起來！」那一霎時我意識到：「有份特殊的情感存在於唐奶奶與欣兒之間，她對唐奶奶講的話好似一種『承諾』！」
後來唐奶奶真的轉到普通病房，只不過從此以後，醫院就是她的家了。「好好做功課，這樣媽媽才會帶你去看唐奶奶！」也變成我管教女兒的最佳利器。
探病的日子，神逐漸開啟我心靈的眼睛，讓我體驗到人世間最單純與最美善的愛。約有兩年之久，聲樂老師教會欣兒唱的每一首詩歌，首演地點一定是唐奶奶的病床邊。有誰學聲樂是夢想在病床邊，為一位四肢癱瘓的老人唱的呢？沒有掌聲，有的只是呼吸器發出的呼呼響聲。有時她邊唱邊撫摸唐奶奶的臉頰。好幾次護士都說：「不用再唱了！唐奶奶已沒有意識，她聽不見妳的歌聲！」欣兒從不理睬這些話，她始終如一的唱著她的歌。知道嗎？護士與醫生有時都誤以為欣兒是唐奶奶的親孫女呢！有些護士會指著我女兒對人說：「就是她！那位愛唱歌的女孩！」
去醫院久了，唱歌之外，欣兒也學會按摩手部、玩手指頭拔河比賽、用棉花棒沾水滋潤嘴唇、梳理頭髮等看護工作。買了CD帶去醫院，臨走前還不忘按下錄音機的播放鍵，她說：「媽媽，這樣我們離開之後，至少有一小時，唐奶奶還有聲音可聽！」
母親節欣兒為唐奶奶畫卡片，字體看去雖然歪七扭八，但我總感覺：女兒渴望透過文字將愛傳給唐奶奶。有回看護甘媽媽說：「今天我餵唐奶奶吃了布丁。」不久之後，欣兒竟從書店買回布丁食譜，要我教她做。她說：「我想做布丁給唐奶奶吃。」國中畢業選填志願，她吵著：「我想讀台中家商，離唐奶奶住的醫院比較近。」農曆過年要回外婆家，欣兒竟擔心：「我若在屏東待得太久，唐奶奶會不會想念我？」在美國短宣，晚禱時，仍記念唐奶奶。
最近我實在很忙，欣兒卻不斷催促說：「媽媽，帶我去看唐奶奶，我要告訴她我高中畢業了！」唐奶奶啊！我還抽不出時間帶她去看您，沒想到您竟先揮手向我們告別了。身為欣兒的母親，我想讓您知道：「您在病床一動也不能動，卻能生龍活虎般地闖進我家的生活。您讓欣兒找到『存在的價值』。您激發出欣兒潛在的『天使』般氣質。您擦亮我的眼睛，讓我看見並享受到自己女兒的美善。」我愈懷念您，就愈覺得聖經中「萬事都互相效力，叫愛神的人得益處」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。
唐奶奶與欣兒間的互動，最令我刻骨銘心的，是下面這段我稱之為「有愛無礙」的故事。每週一次的探病持續了兩年之久，後因SARS的猖狂中斷了半年。再踏進醫院，唐奶奶更趨殘生將盡。
我清楚記得，那天欣兒迫不及待地衝出電梯，喊著：「唐奶奶，欣兒來看您了！」那一刻插在唐奶奶身上的機器竟BB大聲作響！護士不解地說：「為什麼唐奶奶一聽到這女孩聲音，情緒就變得這麼激動？」欣兒依舊唱歌，不同往昔的是：欣兒唱歌時，唐奶奶的眼睛有兩次是全睜開著，有一次是半睜開著。我感覺她似乎在傾瀉內心對欣兒無比的感恩。我無法想像，身體極其虛弱的她要使出多大的力氣，才能將沉甸甸的眼皮撐開啊！
離開前，我帶大家禱告。剛禱告完，欣兒便喊說：「看！唐奶奶抓著我的手，她不想讓我走！」欣兒一用力想掙脫唐奶奶的手，唐奶奶就用力將欣兒的手拉扯回去。最後我只好用力將她們倆人的手強行分開。當「再見」二字從欣兒口中吐露出來的霎時，唐奶奶眼角泛出了淚水。看護甘媽媽驚嘆說：「連她的兒子來，她都不會這麼捨不得啊！」
我永遠記得：那天欣兒是昂起頭來充滿自信地走出唐奶奶的病房，我的女兒是面帶微笑像國王女兒般地離開醫院的。我終於體會出愛的力量是何等的大！而這愛的力量卻出自一位日薄西山的老奶奶，怎不叫人為之動容。事實上，你我都有這個能力將愛給人，然而心中有愛的祕訣在於是否懂得感恩。你說是嗎？
本文引自~校園雜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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